陕北行,八十年代西行漫记 三暮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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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、七十年代我在延安生活了多年,因邻居老高盛情之邀,也想看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陕北的变化,还听说他的女儿不幸得了骨癌,我在北京王府井药店给他买了专治骨癌的特效药“顺伯”,便匆匆上路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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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5年4月29日从西安走的那天早上,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果然第六感官显灵。车开到高陵县,突然听到“砰”的一声,一只鸽子冲向高速驶来的汽车,把大轿车前挡风玻璃撞碎,可见这股冲击力有多大。司机只觉得一团“黑旋风”向自己扑来,下意识低头,眼睛上角被玻璃划破,鲜血模糊了双眼,险些酿成车祸。当时我正低头整理东西,那死鸽子夹杂着碎玻璃像炮弹一样从我头顶呼啸而过,不然我也可能满脸血肉模糊,幸好只有碎玻璃碴把我的鞋划破了一个小口子。可坐在我身后三排远的一位老农却倒了八辈子血霉,碎玻璃碴糊了他一脸,划伤鼻子,血流如注,死鸽子拽在他的前胸,人血、鸽子血染红了衣衫,那个狼狈相就别提了,还好,其他乘客无大碍。事后副司机替换开车。这“炮弹”要是在低一厘米,把司机眼睛扎瞎,车撞在树上或翻车……,乘客们都在纷纷议论着假设的后果。我坐在前排,事后细思恐极,倒吸一口凉气,多亏了司机盲眼忍痛急踩刹车,保护了全车乘客的安全。 此时,透过空荡的前车窗,可以看见洛川附近已种上的油菜开黄花了,但这里的油菜比汉中长的要低矮的多了。原先陕北吃油,只有小麻与黄盖。油渣舍不得喂牲口,做了“麻汤饭”。麻汤饭虽香,入口回味无穷,可那是一种舌尖上的“诱惑”,吃完了就不是你自己了,“尿憋咧”能把人急死,转着圈跺脚,干着急,死活撒不出尿。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从此我再也不敢吃麻汤饭了。 三个多小时后,长途汽车抵达洛川停车吃饭、上厕所。这时,一群卖煮鸡蛋、吹饼的婆姨、女子们蜂拥而上,争相叫卖。“我的鸡蛋早上刚出锅的,新鲜,叔叔、大哥、大爷买我家的吧!”卖炊饼的婆姨也不甘落后,“哎,刚出炉的烧饼外脆里香,过这村就没这店,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!”从这些状况可以看出陕北经济两点信息:⑴政策放活,农副产品增多。⑵由于是山区,工业不发达,购买力低下,国家收购也有限,出现卖不出去或不好卖的现象,仅当时在安塞一元钱能买十五个左右鸡蛋,而且还要操心打问买家。 在车上颠簸了多半天,下午终于到“家”了。啊!革命圣地延安,插队一别十二载,我又回来了。经过各个历史时代,你依然雄姿屹立,你检阅着延安儿女的社会主义革命建设。延安市容大变,让我这当年的“老”延安都不认得你了。从“土气”的窑洞群中拔地而起一座座现代化的高楼、大厦;延安大桥也不只宝塔山前这一座,延河畔上相继建出三座桥;挨着宝塔山东南角下又开辟出一片新市区,原来那里是一片野草丛生。夕阳西下站在延安大桥旁,那山环水,水映山,青峰倒影,傍依河边围栏,波光粼粼的延河水,泛出高原泥土特有的芳香,第二故乡的情怀油然而生。 七律•怀念延安 黄土高坡坡顶天,崖前窑洞洞相连。 黎明日眺西坡处,旁晚夕阳东照岩。 曲径羊肠通故里,隔山相望守心田。 鸡鸣犬吠闻相久,呐喊隔山见面难。 乡村插队闯三关,见雨经风战鼓酣。 书记谆谆循善诱,村农处处授千千。 初来乍到生奇异,点籽耕犁握主鞭。 走过中年方已醒,三十弹指一挥间。 宝塔山东北角的清凉山原是新华社的所在地,这里有万佛洞,现正在修葺,文革后期一直没有公开开放。范仲淹曾在这石壁上题词、作诗。他是北宋著名政治家,曾向仁宗赵祯上条陈十事,要求改革当时弊政。他又是一个著名的文学家,其《岳阳楼记》的名句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为后世所传诵。他的词,有的写边塞生活,有的写羁旅情怀,或苍凉悲壮,或缠绵深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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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安除了好的一面也有阴暗面,市容太差,侏儒和乞丐死缠着你不放,不讨要出个毛八分的誓不罢休。还有惊现光天化日之下,灰汉圪蹴在繁华市中心延河大桥上拉屎,难道他就是那个“享誉”安塞县城里“精股子王成”吗?灰王成十冬腊月都不穿衣服。可怜人必有可怜处,人们见了他都会给他要饭的钵子里放些吃的。你还别说,多年不见灰王成,时不时的挺念记他,也不知他尔格过得还好吗?当然,这只是几十年前的轶事,全当茶余饭后的笑料。如今的延安城已经和现代化大都市没什么两样。 回到蔡阳坪村里俯视全庄,我当年生活过的地方,那时哪有公路啊,人们看见汽车就跟看见什么稀罕物似的,追在后面满世际跑,那时看见汽车都属于“天方夜谭”。现在一辆班车正巧从村前公路经过都让我浮想联翩,夜不能寐,世道变了。瞧,公路上边十来米高的脑畔上那一排石窑,就是当年毛泽东转战陕北时彭德怀、朱德的指挥部,延安保育院也在这村里安营扎寨。后来八一电影制片厂在村里拍了好几天戏,乡亲们都奔走相告“李德胜(毛泽东)又回来了!”国家体育总局局长伍绍祖也回村里来寻根,看看马背小学和保育院的窑洞尔格还在不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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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对面“大平川”的坡畔上,苹果树是我们当年亲手种下的,那时只是长到腰眼的小树苗,如今已结出苹果了。承包前,偷毁的不成样子,承包给个人六年来一共才交给队里200多元钱,主要是果树的品种不符合人们的口味儿,再加上树苗被羊啃的都长不成果林了。近处那沟里正开花的是梨树,树的主人拓普安全家都搬到县城里居住,农村人口城镇化在延安八十年代初已经悄悄地开始发展起来。 真没想到,我们村沉睡千年的大地,地下会有那么多的石油?一时间,全国各地的油老板都云集到陕北来发财。路边的磕头机昼夜不停地运转,滚滚的石油输进储油罐,石油工业的发展给陕北带来了生机,就像美国西部的淘金热,陕北的土地只要有立锥之地都竖起了油井架。在陕北,黄土面比沙金都值钱,谁占有了黄土地谁就占有了财富。站在黄土高坡极目远望像树林般的一片片井架,全县已建成油井1376口,巍巍壮观。石油工业的发展使脆弱的生态平衡开始遭到破坏,废油废水流入延河,这难道是中国工业应该走的道路吗? 因为石油,人们开始富足,吃糠咽菜的日子是老奶奶给孙儿们讲故事的佐料,杀鸡、宰羊、吃白面,几年前想都不敢想,来了客人不准备这些都觉得脸上无光。可是就在几年前,村里的人们生活是什么样子?当年,我和村里的人们一块照相,就这照片,现在让我看了都泪流满面。穿衣服,新三年、旧三年、缝缝补补又三年,一个个破衣拉褂,比济公穿的还寒掺。野菜糠窝窝吃了上顿没下顿,顿顿尽灌个水饱。什么?你说我尽吹牛,特惨的照片吓得我都没敢往上摆,喝口烧酒斗胆只能偷偷在没有人的地方拿出来看看。村里生活最苦的就属南金山家,全家九口人,没吃、没喝、没穿的。寒冬腊月,在窑里,碎脑、猴娃们个个都“赤膊咧”“精股子”,依偎在有点火星的暖灶台旁;全部家当,炕上只有一张破席子,两条脏被子,九口人,一套像样的衣服,谁外出谁才能穿。那时,政府也没少救济他们,新席子让老南一点点掰开,当火柴棍点旱烟抽了,买不起火柴呀;救济的小米,有了吃干饭,没了灌水饱。乡亲们都说老南家不会计划过日子,可您想想,饿久了的人谁见了小米不想吃顿饱饭呀。终因生活穷困潦倒,老南已经没有信心再活下去,喝了农药悄悄躲到山里死了。他家的贫困生活照片至今我还珍藏着,激励我不能忘掉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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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好过了,三天两头就想吃白面。有驴的人家磨面不用发愁,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,腾出手来还可以干些别的事情,比如大家排成一溜儿,互相给对方抓头虱,梳理毛发。这是陕北民俗一大景观,如果不深入农村在庄户里住个一年半载是很难看到的。农村单干以后作为生产力工具的驴成了稀缺之物,人民公社集体化时大家都用生产队的驴,单干后无驴之户要想推磨碾米就得靠人推。就像发展生产力需要提高人口多生男孩一样,倍感生产工具紧缺的驴也要大力繁殖。那几年,人们就像着了魔似的到处买驴找种驴交配繁殖后代。村里一位叫常兴有的人家,买了个好驴种,自己又懂技术,每年靠配驴收入颇丰,他们家是全村少有的几家富户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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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农历三月十八是肖官驿的庙会,远近闻名,就连一百多里外肤施县的人都来赶会,这个历史可追溯到过去很久的年代。文化大革命把庙砸了,所以我在这生活的六七十年代根本不知有庙会。直到一九八零年代陕北各地大搞庙宇建设,此庙才修葺一新,里面有娘娘、关公泥塑群像若干。庙会开张时戏班子也来助兴,小贩们前来卖吃、穿、用的小商品。庙宇文化促进了经济繁荣,国家也可以得到税收的好处。农历三月十八赶集,每年举行三天,这是头一天,也是最热闹的一天。 一大早,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庙会来,先花几毛钱买几把烧纸和香,放在坐落石柱上的石盆里焚烧,然后还要跪下磕几个头,以示虔诚。一帮“龟兹”吹鼓手在围墙边不停地吹着唢呐。陕北唢呐演奏历史悠久,大有发展势头。旧社会人们把唢呐吹奏者称为“龟兹”、“吹手”或“响手”,社会地位极其低下。新社会随着民间艺人社会地位的提高,人们称其为“师傅”或“手艺人”,学习吹奏的人愈来愈多,有农民、工人、干部、学生。当地文教部门扶助组织了唢呐协会,定期集训传授、交流经验,并组织竞赛发奖。 陕北唢呐杆长1.25市尺,采用不干裂的褪木(即埋在地下多年的柏木)制成。表面不予着色。其音色明亮宏厚、粗犷悍实,热烈奔放,舒展挺拔,音量大,穿透力强,渗透着雄健的阳刚之气;欢快时如火如荼,悲凉时如泣如诉;黄土高原特有的风土人情似乎一览无余地浓缩于唢呐声中,人们对美妙的吹奏音响如醉如痴的喜爱。 陕北人民千百年来,每逢婚丧嫁娶,祝贺庆典,秧歌鼓舞以及庙会聚欢等,都要请一班或几班唢呐,吹奏不同类型的乐曲予以助兴。 唢呐班子通常由五人组成,吹奏者二人,用两只相同音高的唢呐和大号,上手(或上眼)主奏高音曲调或即兴加花;下手(或下眼)助奏低八度曲调或四五度和音,相互配合默契,妙趣横生。另有司鼓(兼云锣)、小钗、圪塔锣(或称铜鼓)各一人,依据乐曲的感情,配以不同节奏。其演奏形式多样,可在坐、立、行进中吹奏,也可登台表演。 唢呐班子经常演奏的曲目,有传统曲牌、民歌小调、道情曲调和流行歌曲等,即可单曲演奏,亦可套吹(联奏),传统曲牌组成套曲时,曲牌之间通过“叫板”(或过鼓)乐段予以连接。如婚嫁、丧葬、秧歌、庆典等套曲。其板式按乐曲的不同感情和速度,分为慢板、抡板(中速)、流水板、垛板、煞头(落板)等。通常由慢到快。唢呐吹奏者,采用我国民间通用的“鼓腮”换气法、给人以一口气吹奏几十里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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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官驿庙会有这么几项(举办三天),①拜神仙。上午人们从四面八方(远至延安)聚集到这里,四周有许多卖香火和纸钱的人,出上两毛钱(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两毛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二十块钱)就可得到用黄纸包裹的一把香,然后人们把香放到庙前石柱顶上的石盆里烧掉 ,跪地磕头。 ②然后大家鱼贯进入寺庙中抽签。根据人们求拜的目的不同抽取不同的签,有儿女签、时运签、命运签等。管抽签的人先发给你一张纸,让你烧掉,再拿签筒子在油灯上绕几下交给你。抽签人像簸谷子一样筛出一个签子掉下来,拿着签子到破签人那里查找本签号码的命运,须交两毛钱抽签费。如果你要儿女签,想生男孩,当时许下愿,第二年生了男孩上布施最少三十元,多者无限。我亲眼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反反复复抽了好几次签,命运总不好,急得她直掉眼泪。下图的破签人,就是蔡阳坪村里的拓福安,他婆姨在我们来村里之前(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)病死了,这些年他一直没再找个婆姨,因为穷得连自己都养活不过来,还有一大堆孩子呢,自己也有点病,单干后日子过得艰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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