延河在一个时期曾被称为延水。它漫漫散散,流得很不经意。多年来,这条黄色的小河被涂抹上了一层玫瑰般的红色,红得惊人,红得有名……几年前,曾有首《黄河的源头在哪里》的歌子,在国际上夺了奖,很地道,一位因喜欢这首歌的作家,为此而直奔黄土高原,一路行吟道:
黄河的源头在哪里
在牧马汉子的酒壶里
黄河的源头在哪里
在牧马人的帐篷里……
这个歌寻根究底,把一条横贯东西的母亲河的本源的根归到牧马汉子的酒壶里头,不简单。联想到延河,那条哺育了我的母亲河,她的源头在哪里呢?出延安城往北行,顺路而走,但见一道河卧于沟的深处,路有多长,河有多长,河曲路亦曲。走过七十华里地,有一座小城,四周环山,河如巨臂托起城郭,城如鱼状困在沙滩。好在有河,照风水讲也好。如果再溯河而上,又是七、八华里地,延河的源头差不多就到了。在这河的源头有一古塞,名曰芦子关。芦子关自古以险要闻名,北控沙漠,是兵家必争之地。杜甫在“安史之乱”北上宁夏灵武的时曾到过此地。并留有诗作(塞芦子),民国年间编撰的《安塞县志》就有记载。《县志》上关于芦子关的诗句有:“芦关居要塞,北连沙漠边……”,更能说明芦子关的地理处置。民谣也道:“芦子关,芦子关,风萧萧兮延水寒,安得猛士守北蕃……”。猛士何在?猛士不在了。倒是那些民间的艺术家们开始在80年代之后的今天领起了风骚,他们的家就落户于延河两岸的山山壑壑之中,用她们的手,用她们的剪刀与画笔,勾勒出映笑于延河两边的艺术风景。几年前,有位民间艺术研究家学唱了一首陕北民歌:“蛤蟆口灶火安了一口锅,信天游虽小意思多”。岂止信天游虽小意思多,一枚小小的、轻如鸿毛的剪纸也藏着意思:《抓髻娃娃》中的阴阳交替,物质轮回的深刻哲理,(牛耕图)中的“物侯历法”,《娃娃坐石榴》中的“生命启示”,《鱼戏莲》中的生殖概念……安塞剪纸就像一部传世的经典,有着深遂的、不可洞察的东西。之后出现的以剪纸为“母体”脱颖而出的色彩画,更是成为与贫瘠反衬的艺术的瑰丽世界。在这样一人冬季就满眼苍黄的平凡的世界上,瘠土构成四面风景,以至于追求色彩内大胆与无所顾忌更是赤裸裸的,火爆爆的。农民画同时也为延河源头的这块土地赢得了“画乡”的美誉。
延河的源头在哪里呢?在安塞。安塞是陕北高原腹地的一个县,属黄河流域,县境内成干上万的黄土山卯向黄河输送着泥沙,但它却是保留黄土文化最完整、最集中的地方。漫漫的黄土山卯拥簇着,挤在延河的两岸,那么多的沟沟壑壑,都跟着河的走向一块伸来。河岸边,村庄错落,椽柳笔直的枝桠伸向天空,在上面浮出一屋淡淡的水墨似的柳烟。安塞所有的民间艺术家同饮一脉水,就生活在这河的周围。如果有个筏子或木船,顺流而下,山曲水曲,别有一番情致。可是延河载不起舟船。然而延河却盛载着民间文化艺术的山里宝物,从延河的源头出发,顺流而下,带着本源的纯粹,走向大河,跨向海洋,丰富了大世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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